接觸材質,選擇玻璃,實現工藝
帶著對於平面設計的興趣,誤打誤撞的進入玄奘大學藝術與創意設計系;受施富錡老師的啟蒙,將設計的思維從擴至立體,並且在樂觀積極的指導中,一頭栽進玻璃工藝的領域;因擔任戴文泰老師的學徒,紮實的對於各項基礎技法進行磨練,因此逐漸純熟於玻璃吹製;懷著對於工藝的憧憬,進一步就讀於台灣藝術大學工藝設計學系,享受著藝術創作的過程;在蕭銘芚老師的指導與協助下,完成研究所學業,並正式走進玻璃工藝產業;抱著對於玻璃的熱情與堅持,選擇了工藝的人生,選擇一條波折但也同時精彩的路。
目前,丁右尉於桃園經營工作室,以製作訂製商品、經營品牌 DINGLASS 為主。
碎裂的玻璃產業
相比於其他工藝,玻璃吹製有著相對高的門檻,除了難以掌握吹製技法之外,生產成本更是沉重的負擔,往往在一開始便讓人怯步。
玻璃製作因工法的繁瑣,所需的設備相當複雜,從加熱爐、冷卻爐、噴砂機至各式模具,每一項皆是相當的昂貴。而除了設備成本外,維持鍋爐運轉的成本更是高昂,為了維持高溫,燒製玻璃的鍋爐需要持續蓄熱,加熱爐每天所消耗的能源成本便高達兩千多元。而相對於其他工藝,玻璃吹製也需要較多的人力,吹 - 夾 - 擋 - 鋸 - 敲 - 開的各個環節皆需要兩人以上的協作才能執行,無法單憑一己之力完成。
因此,對於玻璃工藝生產而言,若沒有足夠的產量或是工藝師共同分擔,鮮難降低工作室所需的人力、設備、原料成本。
隨著工藝品市場大量被工業產品所取代,手工玻璃工藝產業於台灣也更加快速地陷入窘境,因工藝社群萎縮而帶來的後果格外嚴重。
由於生產規模的龐大與複雜,手工玻璃製造相當仰賴產業聚落、生產網絡的維持,必須透過社群內部彼此於「技術」與「設備」的整合,才能滿足工藝品的不同製作需求。
相對的,有些工藝如陶、木雕、竹編,縱然面對產業凋零,仍得以依靠個人工作室的方式苦撐。
今日的台灣,由於製作手工玻璃人才與設備的分散,導致手工玻璃產業於台灣以陷入困境,環節與環節之間產生嚴重的斷裂,而這也是剛畢業的丁右尉必須面對的處境。
學院與社會的斷裂
面對悲觀的產業環境,大眾難以想像青年工藝師如何跨越學院與職涯間的斷裂,進而規劃生涯發展並開拓出可行的路。
從台藝大碩士班畢業的丁右尉,曾和多數的人一樣,想找一份設計公司的工作,安穩的留在台北生活。
或許還抱著一絲的熱情,或許還帶著些微的不捨,最終仍決定給予自己嘗試的機會。
在研究所指導老師蕭銘芚的邀請下,順利於畢業後以兼任講師的身份任教於清華大學,正式的踏入玻璃產業。透過實際教學的過程,慢慢積累了信心,說服剛畢業的自己,玻璃工藝或許是條可行的道路。
在泰玻璃工坊老闆的邀約下,丁右尉投入工作室的營運,決定留在新竹發展,並跟隨戴文泰老師學習。在擔任戴文泰老師助手的過程中,精進了對於工藝品尺寸、打樣及量產模式的掌握,也使的生產品質更為穩定的,累積手工玻璃製造的「功夫」。
但在短短三個月後,原先預期的計畫成了一團亂。戴文泰老師愕然的離開,留下初來乍到的丁右尉,頓時失去了方向。原先期待能在戴文泰老師身邊當學徒,但現在不但沒人帶領,更需負責全體工作室的營運,歷經十個多月的嘗試,工作室仍以結束收場,打擊了原本豐沛飽滿的信心。
對於這段經歷,丁右尉沒有說明太多,僅露出淺淺的苦笑,那年的他才剛踏入社會。在挫折與震懾中,放棄的念頭又悄悄燃起。
面對不確定與混亂,蕭銘芚老師成了最重要的支持,蕭老師積極的提供相關工作機會,實質的協助丁右尉度過震盪,並鼓勵他堅持下去。
幾個月後,透過戴文泰老師的介紹,丁右尉獲得於台灣玻璃館週末兼職的工作。那段期間,透過教學與兼職工作的併行,暫時穩定了生計上的需求,回到玻璃工藝領域。
在台灣玻璃館的工作稍稱得上理想,除了偶爾帶領遊客進行DIY課程外,大多的時間得以用於創作,這些作品往往成為公司給予貴賓的贈禮或成為櫥窗裡的展示。
縱然如此,現實的困擾仍未被解決,丁右尉明白進入市場終究是工藝必經的過程。
當創作成為工作,當工藝品遇見市場
進入社會,如同大多數的玻璃工藝師一樣,必須現實的面對龐大的成本壓力,場租、設備、原料、人事,全都得被納入成本的考量。
回想起當時的艱難辛苦,丁右尉慶幸自己能獲得學院體系的支援,使他得以兼任講師的身分持續創作,不致因現實的繁雜而完全偏離了軌道。
因蕭銘芚老師的邀請於清華大學擔任講師,之後更由於玄奘大學授課,並管理學校的工坊室。因為教學的機會,丁右尉第一次有了專屬的工作室。因有了個人工作室,開啟了藝術創作與產品開發的空間,進而開始與市場接觸。
面對市場與工藝之間的思考,起始於台灣玻璃館一年半的時間。當時為了增加公司收入,開始面對大眾消費市場,因此工藝師們開始思考如何創造具有市場價值之作品,但又不能淪為一般性的玻璃商品。因此有了轉型的契機,透過製作十二生肖的年節商品與製作器皿與多肉植物配合,丁右尉於過程中皆累積了與市場觸碰的經驗。
漸漸從純粹的藝術創作走向工藝品生產,將市場、需求、成本納入玻璃生產時的考量。
在以工藝維生之前,丁右尉僅需全心全意對於自己與作品負責,盡可能彰顯技法、思想與材質之間的關聯,一旦吹製玻璃成為生計工作,市場上的交換價值便落為實際的考量,擾亂了創作本身的純粹。
如何協調工與藝之間的關係,成了工藝師必須面對的現實。
延續創作的可能
為了逃離大量生產大量製造的生產節奏,為了保有創作者於生產過程的介入,為了保有自身於作品的主體性,丁右尉不曾考慮玻璃工廠的穩定工作,目前以擴大客製定單為主。
藝術品販售或客製訂單,是工藝家能夠保有其主體性的重要商業模式,但藝術品仍局限於小眾的市場,相當強調人脈與名氣,但對於青年工藝師而言,則是相當高的門檻。
為了更多的機會與可能性,丁右尉透過舉辦個展,尋找潛在的伯樂,也透過與其他工藝師合作,找尋與不同材質、夥伴、需求媒合的可能性。
對於丁右尉而言,機會大多來自於既有的社會關係,必須透過朋友的介紹而認識新的客戶、合作對象與工作機會。
透過人脈擴張所發展的節奏雖然看似緩慢,但也讓丁右尉遇見了 ABOON ,產生職涯發展上的新契機。
ABOON 為經營訂製藝術燈飾的廠商,因其燈具的特殊性而對於訂製玻璃有著大量的需求,因此願意投資建設玻璃工作室,也因此主動希望與丁右尉合作。
在歷經一年多的磨合與測試,丁右尉正式與 ABOON 合作,由 ABOON 提供吹製玻璃所需的場地設備,丁右尉則負責製作 ABOON 所需的訂單。
因為合作,丁右尉克服了生產玻璃所需的場地與設備成本,得以穩定訂制訂單的收入,並與相關產業有進一步的嵌合。
更重要的是,使用工作室的自由提供了創作的自由,丁右尉成立 DINGLASS 工作室,在訂單工作外同時嘗試新的作品,逐漸發展出自己的品牌,克服主體性消失的危機。
縱然訂製訂單仍佔據了大多數的工作內容,但因工作室撐起了創作的空間, DINGLASS 得以在此基礎上持續成長與茁壯。
在生活中創造藝術,在藝術中紮根生活的過程
走進藝術館,可以靜靜地欣賞名為「兩人關係」的藝術品,擺動著抽象的曲線與皺褶,喑啞的訴說。
走進藝品櫥窗,可以輕輕撫摸銀澄氣泡玻璃杯,隨著碎裂的雪片,試圖劃裂玻璃的表面。
走進玻璃工廠,可以看見堆落一地的水晶燈柱,總共一百零八組,如合約所註。
關於工藝,我們仍無法太過浪漫的思考,必須以多重的面向重看丁右尉與玻璃的關係。藉走入玻璃工藝所遇見的波瀾轉折,將工藝理解彼此不斷來回、對話與創造的過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