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著清香與堅韌的正三角藺屬莎草科,為宿根性的草本植物,莖成三角形狀呈現半開狀,因此吸水量為鹼草的 2~3 倍,具有吸濕脫臭之特性,其清香也作為夏日驅蟲之利器。
正三角藺是苗栗苑裡的特有植物,主要生長於大安溪與苑裡溪之間,為製造帽蓆的主要原料。
俗語說:「大甲帽蓆,苑裡產」,從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,帽蓆產業曾經是苑裡與大甲相當重要的經濟活動。全盛的時期,苑裡約有九成的家庭都投入相關產業,一路從種植、處理、編織、加工到外銷,藺草產業曾創造了苑裡的輝煌。
根據台灣工藝之父—顏水龍於《台灣工藝》的紀載,藺草編織紀錄最早出現於1727年,為大甲平埔族所擅長的技藝,道卡斯族婦女將藺草曬乾、加工且編織成各式生活用品。
隨著藺草栽培技術的改善,許多漢人因注意到藺編的價值而開始學習,其中洪鴦更被視為草帽工藝的催生者。到了清朝晚期,藺編做為家庭副業的情形已相當普遍。
到了日治時期,帽蓆產業開始進入外銷時代,大量的勞動力、土地、資金投入相關的產業,創造了將114萬日元年產值的收入,當時中層階級薪水僅有60日元。二戰期間,因市場緊縮,帽蓆產業陷入低迷的狀態。直到戰後,藺草編織進入下一個黃金時代,在苑裡鎮曾有多達50多間的帽蓆行,在五大農產品外銷中佔據第三,僅次於糖與稻米。直到民國80時代,隨著現代化、工業革命與全球化的快速發展,藺草產品大量被石化工業產品所取代,因生產成本過高、品質缺乏競爭與諸多管理問題而沒落,又因台日斷交,藺草產業進入漫長的衰退階段。至今,帽蓆產業已經陷入相當嚴重的斷裂,從生產、加工到銷售市場皆面臨衰退的困境,隨著沒有新的工藝家加入,在技術的延續上也面臨斷層。
在一段產業興衰史中,有太多的東西即將消逝,那些辛勤工作人們、那些用以耕種的土地、那些即將失傳的技藝。
為了找回社會於藺草的記憶、為了讓藺草工藝延續至當代生活、為了在蕭條頹勢中找到一絲生機,「藺子」,從勞動者開始,慢慢串起藺草與人、與阿嬤、與時代之間的故事。
走進社區,介入社區
廖怡雅,因大學時期的一堂課,來到苑裡社區接觸藺草產業,接觸產業的興衰也接觸了阿嬤的生命,也因此遇見社區的困境。
2009年,原本風光的帽蓆產業僅剩 4 間帽蓆行仍在經營,並準備慢慢地將店鋪收去,從事藺草編織的阿嬤也隨著年紀漸長而被淘汰,對於生活於苑裡的人而言,藺編產業將在無可抗逆的生存法則中邁向終結。
抱著對於工藝技法消失的焦慮,抱著對於女性生命的正視,學習工業設計的廖怡雅投入苑裡藺草產業復興的工作,試著透過專業、創意與青春為產業開闢新的出路。
如今藺子已成家喻戶曉的品牌,藺編產業似乎也有了轉機與可能性。
保存之後,產業自主之路
關於發展品牌的想法,緣起於社區的工作經驗。
廖怡雅曾在社區組織待了三年,但他意識到若組織的運作都得仰賴政府的預算,將會面臨很多的限制,難以發展經濟自主的能力。一旦計畫終止或預算刪減,阿嬤又會再次而面臨失業的危機,而產業也將再次陷入困境。在不確定與風險中,廖怡雅開始思考如何讓產業得以自主,避免產業因政策的朝令夕改而陷入危機。為了改變藺編產業的現狀,廖怡雅與李易紳決定透過品牌改變現狀,因此創立了品牌「藺子」。起初只是單純地想透過品牌形象包裝、重組勞動分工、調整策略經營與重設市場定位,使藺草編織再產業化,並找回市場競爭力。
「藺子」 - 這些藺草作品都如同我們的孩子,希望他找到一個新的家,大家會好好珍惜他,像家人般對待他。
「藺子」 - 如同希望的種子,能擴散四方,生根發芽。
起心動念:編織藺草的阿嬤們
不意外的,製作藺草的工藝師皆以女性為主,延續著社會對於性別分工的想像。藺草編織除了收入不錯之外,亦使女性得以在照顧家庭的同時進行勞動工作。
許多藺編阿嬤從四五歲即跟在母親身邊學習,到了十歲開始以此替家庭帶來收入。藺編所帶來的收入是立即性的,每天早上皆有人到府收購,立刻就知道今天能得到多少。
過去,藺草編織被視為廉價的勞動商品,作為家庭副業,且為女性替家庭帶來收入的一種手段。因日復一日的去技術性工作,勞動者鮮少從勞動成果本身獲得成就。
因此關於如何復興藺草產業,藺子首先透過藺草編織的勞動去商品化為目標,並以此作為品牌最初的價值,而價格則是關鍵的因素。
若無法看見並創造更多價值,藺編依然會被視為廉價的勞動,消費者不會願意付出進行交換,藺編勞動者也無法能在過程中自我實現,更不會有人願意承接此行業,藺編產業終將難敵工業產品的取代。
如何使價值被看見並且創造更多價值,則是藺子「設計」的意義。
價值設計
在外型與功能上,藺子以設計專業替藺編產品披上了新樣貌,嘗試藺草與不同材質的搭配,並且開發新的功能,使傳統的材質有了時尚的新面貌,逐漸受到當代的消費者接受與喜愛。
在藺草商品逐漸受消費市場接受的同時,藺子也著手改善阿嬤們的勞動條件,解決低價收購的問題。為了提高的收購價格,藺子在與消費者溝通的同時也必須讓阿嬤們看見自己的價值。
藺子費盡心力的說服阿嬤們「如果連你都覺得不用這麼高,消費者也會覺得不用這麼高,必須打從心底認同自己,別人才會認同你。」價格固然替產業復興設下了更高的挑戰,但也是藺子的堅持。因為藺子,許多阿嬤開始認同自己、重新賦予自我價值,甚至有阿嬤舉辦了人生首次編織個展,過去埋頭作工的阿嬤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兩三百人為了他前來,並且給與讚美與支持。
當藺子被問到「你們跟別人的產品有甚麼不一樣?」藺子很自豪的說「我們知道每個阿嬤的家庭狀況,知道每個阿嬤的生產節奏,知道每個阿嬤的編織特色,知道如何以最好的方法與阿嬤溝通,找到最適合阿嬤的訂單。」這些阿嬤的故事也成為商品最好的說明。
藺子為每個商品設計了獨特的吊牌,在吊牌上寫下工藝師的簽名,使消費者意識到每個商品皆是獨一無二的作品,皆是工藝師辛勤勞動的成果。藺子試著以「簽名」為楔子,邀請消費者走進工藝師的生命,使商品成為人與人之間的連結。
隨著年紀漸長,身體退化時常導致編織的過程中產生錯誤,因此藺子設計了「初心者系列」,試著替當中的錯誤重新安放於合適的位置。在過去,這些錯誤因被視為缺陷而淘汰,但藺子不忍心這些辛苦的勞動成果化為烏有,因此設計了初心者系列,以不同的觀點看待所謂的「錯誤」,將「錯誤」轉化為商品最獨特的圖樣,改變了本應被淘汰的命運。藺子在對於初心者系列如此註解「也許不完美,卻是勇氣與盼望的起點。」
透過不同面向的設計,消費者因藺子開始看見商品背後的故事,發現自身與阿嬤、工藝師們的連結,也開始思考價格與商品之間的關係。
勞動本身是如此的珍貴與豐富,無法被化約為熱量、時間、成果的計算,純粹依生產力制定價格的機制違背了所謂的「人性」,透過設計,使原本靜止於架上的商品開始說話,訴說著人與物之間豐富的關係。
從點、至現、再至面
然而除了勞動過程與商品設計之外,商品的品質更關乎於原料的品質,以目前的狀況來說,採割下來的藺草大約只有一半得以用來編織,阿嬤必須花上大半時間挑選自己喜歡的材料,若選到品質不好的藺草會造繩許多的麻煩。
藺子最初成立的目的在於保存編織技藝並推廣藺草產品,但於實踐的過程中,藺子逐漸意識到問題的複雜性,技術、知識與工藝師的生命始終鑲嵌於產業體系中,若未徹頭至尾全面性的介入,藺編作為一種夕陽產業,仍無法從根本得到改變。
藺子知到,若沒有好的藺草品質,工藝師們便無法有好的勞動條件,若沒有好的勞動條件也無法產出好的商品,更無法於現代社會找到的發展契機。
為了更好的勞動與商品品質,藺子從商品設計、勞動設計進入原物料生產的環節。
《臺灣工藝》
作者: 顏水龍
出版社:遠流
出版日期:2016/12/29
顏水龍(1903年6月5日-1997年9月24日)是一位生於臺灣臺南下營的畫家、民俗工藝研究者及藝術教育家。
1934至1937年間,顏水龍與楊三郎、廖繼春等人合作創立臺陽美術展覽會與臺陽美術協會,並花費半生時光於研究推廣臺灣手工藝,致力於培育工藝美術人材。
1944年起,顏水龍先後任教於臺南工業專門學校(今成功大學)、臺南家政專科學校(今臺南應用科技大學)以及實踐家政專科學校(今實踐大學)。
1950年後,其作品開始限定於某些特殊題材,如臺灣原住民、臺灣風景等,其臺灣風景作品表現出其人文關懷。
(節錄自維基百科)